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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种地吧》总导演杨长岭:拍腿上有泥的真人秀拒绝艺人为爆红来参加节目
作者:佚名  文章来源:本站原创  点击数  更新时间:2023/10/16 9:37:36  文章录入:admin  责任编辑:admin

 

  距离杭州市中心20多分钟车程的后陡村,几个年轻人在田间松土刨地,高举锄头、躬着腰,一下、两下、三下……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落在泥土上。

  在他们身后,数台摄像机正冷漠地记录着这一切,没有人说话,只有少年们偶尔喘着粗气,夹杂着呼呼的风声。

  去年12月,十个一脸天真稚气的年轻艺人,带着零片酬的承诺来到后陡村,从一无所有的毛坯房开始,日复一日地耕作种地、改造房屋。按照计划,他们要在190天内,在这142亩土地上种出粮食。

  如今,近百天过去,改变已经发生。原本光秃秃泥土地上,浅浅冒出一层小麦绿芽;十个少年们的肤色也从白皙到黝黑,衣服和裤腿每日沾着黄泥土,远远望去与本地农民无异。在此之前,他们中有人曾站到过聚光灯下——中国好声音冠军、偶像男团成员、网剧男主......而更多人的名字则淹没在娱乐圈里。

  “我们就是要像拍纪录片一样去拍综艺。对艺人的要求很简单,不能为了成名、爆红来参加节目。”《种地吧》总导演杨长岭告诉九派财经。

  区别其它真人秀,杨长岭早早对外宣布了节目的规则:没有所谓的流量明星;190天艺人和节目组完全住在农田里;没有剧情设置和安排,节目组不干预艺人任何选择,包括看着他们犯“可容许”的错。按照杨长岭的说法,一切都是为了极度的真实。

  或是因为这种真实记录,《种地吧》在当下的综艺市场中显得格外“另类”,节目在播出三期后逐渐出圈。每天早晨,1万多名年轻人涌入抖音直播间,只为围观十个年轻艺人犁地播种;“10人搬30吨化肥”“种地负债26万”……多个节目相关话题多次登上热搜,并在豆瓣获得了8.6的评分。

  然而,真实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。在节目出圈背后,谁都不知道节目组为跨出了这一步付出了什么。为此,九派财经与《种地吧》总导演杨长岭进行了一场接近两小时的对话,谈论节目的初衷缘起、创新模式面临挑战,以及在流量与真实之间,《种地吧》做出了怎样的抉择。

  杨长岭:以往涉及年轻艺人的综艺制作,大多会围绕唱歌、跳舞等主题,觉得站在聚光灯下才是艺人们的工作,但我们更希望做出一档贴近生活、贴近少年成长的节目,这是一切的开始。

  在这个基础下,我们又结合了近年来新农人的生长趋势。像李子柒、张同学的爆火,互联网上“阳台种菜”等话题,都能看到年轻人对农耕生活的向往。土地是我们的“根”,我曾经在u阅读朱启臻教授的《农民为什么离开土地》一书时,惊讶于中国农民的流失和他们离开土地的原因。

  好在近几年,国家政策持续向农业农村倾斜,也促使一批都市白领、年轻人重回土地,承包一个小农场或是体验耕种乐趣。相互碰撞下,我们就想做一个连接土地和年轻人的节目,通过真实的生活历练,让这些少年们能够得到成长。刚好公司制作《向往的生活》已经快7年,在土地村庄方面,经验、资源都相对丰富。

  九派财经:让年轻人去种地听起来很“疯狂”,同行和投资方怎么看待这个项目?

  杨长岭:一开始,很多同行觉得我们疯了,有点“不可理喻”。因为一般综艺的拍摄周期是二十多天,而《种地吧》节目要录190多天。无论是工作量还是资源投入,都是其他综艺节目的好多倍。从性价比角度看更是划不来,节目筹备和后期的一年半时间,对于其它制作公司来说,足够筹备三档节目、赚三份钱。

  杨长岭:确实有过迷茫,毕竟《种地吧》是没有模板可参考的。我们也想过,如果少年们一锄头一锄头地刨了142亩地,最终还不如一个吵吵闹闹的短视频播放量高,会感到很难过,但事情总要有人做。

  我自己之前做过很多节目,都逃不脱类型的重复,《种地吧》的选题让我们整个制作组为之振奋。这是难得的机会,包括一些同行也会私下跟我说,羡慕能做不同的尝试,所以我们节目组特别珍惜。

  九派财经:节目组经过和两百多人面试对谈、30人下地试拍,最终却选出十个素人,是出于哪些方面的考虑?选人的标准是什么?

  杨长岭:我们最核心的选人标准很简单,就是艺人要能踏踏实实地做一件有结果的事,不能为了成名、爆红来参加节目。

  其实,最开始其实有不少头部公司知名艺人报名,他们以为192天住在农田是个噱头,只要中间抽时间过来参加拍摄就行。后面节目组开了一个双选会,跟每个艺人都见面聊天、录制了视频,在讲清楚真的是在农田里住半年后,劝退了不少人。

  如果是普通节目,双方商量出一个折中方案就行,比如把节目拆成几次录制。但《种地吧》不同,既然全组上下投入这么大心血和时间,就绝对不能让真实感消失。最后经过一轮轮筛选,留下的就只有这十个素人了。

  比如,蒋敦豪22岁就获得《中国好声音》冠军,当时乐坛都挺看好他,但是随后几年里,可能因为音乐环境的改变、疫情演出受限,他自己会感觉到挫败,他说我付出了10分的努力,但总是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。

  还有赵一博,他因为形象比较好,从海事大学毕业之后就被星探挖掘出道做演员,但在成为演员的一年时间里,每天除了见导演面试,就是在等结果,一直处于被选择,感觉命运被捏在别人手里。

  相反,世界上找不到一件比种地更能够让你看到回报的事情。我们全组上下都坚信一句话,土地是不会辜负你的,你只要播种了就一定会有收获。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愿意来干种地这么一件“蠢事”。

  九派财经:节目开始前,十位艺人接触过农耕生活吗?节目组工作人员和艺人们都做了哪些准备?

  杨长岭:只有李耕耘曾经在农村长大,对种地会有一些经验,但是对于142亩田地这么一个大工作量,每个人都是小白。所以11月初我们就把艺人集合在杭州,安排了20天的培训。

  我们还找了农业专家、浙江大学博士给十个艺人讲中国农业现代化的知识理论,还要求他们学木工、电工、瓦工,考各种收割机、拖拉机的证件,甚至是进行医疗、消防等基础培训......

  相比艺人,节目组工作人员做的准备则要更长些。2022年年初建组之后,我们花了一年时间,自己把麦子、蔬菜种了一遍,了解麦子是怎么长出来、会有哪些病虫害、多长时间才成熟,导演组为此买了一柜子农业相关的书籍。

 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,粮食它不像是游戏节目,或者是带一帮小孩们去经营农场、开个奶茶店,今天亏得稀里哗啦也没关系。粮食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,尤其中国人又那么尊重粮食,尊重土地。如果说未来孩子们对农作物有蔑视、伤害行为,我们能及时制止。

  杨长岭:小麦从播种到成熟本身就需要一百多天,我们想追求真实、完整呈现农作物生长周期,就必须拉长整个拍摄流程。其实不仅仅是拍摄时长的设定,包括节目开拍时间、商业物料,一切都是服务于农作物的生产时节。

  第一期前半程录制时,赞助商的宣传物料没配齐,节目播出时物料都是后期加上去的。这是因为我们要赶在冬至前把麦子播种下去,否则时间节气一过,植物不生长、庄稼就会死掉。出于这种压力,时间点一到就必须开机,根本等不到物料审批、筹备。

  杨长岭:首先是投入的时间成本。对于一些节目来说,早晨8:00出工,晚上8:00收工,一天的素材就能出一期的内容。我们11月19日出工,11月27日才拍完第一期,通水渠又花了14天,才剪辑成一期。

  传统的明星节目的剪辑是线性的,但对于我们来说,到底是围绕事来剪、还是围绕人来剪,怎么能够把有趣的事加进来后,还不会干扰到农业生产这一部分,这其实都是一个慢慢摸索的过程。负责我们后期是的大千影业,是国内最好的剪辑公司之一,他们为了做好这个事情,几乎把一整层办公室都用在了节目上。

  九派财经:您反复提到“真实感”一词,制作过程中节目组会去特意设计一些情节或是布景吗?

  以往的综艺节目,因为请明星成本很高,往往要在一天内拍出内容,导演组提前设计好当天游戏环节和剧本冲突,甚至在选人环节,就给艺人立一些柔弱爱哭的、发脾气的人设。

  但是我们导演组做好了思想建设——观众喜欢事实。对于素人来说,如果也直接按照明星真人秀的那套固有方式和思路去做,这个节目必死无疑。

  所以我们没有做任何的剧本和镜头设置,去刻意营造真实感。之前有媒体问我们,艺人们干活时,你们在干嘛?我说,就看着他们。

  杨长岭:没错,我们也在不断给自己洗脑,说要做一个“真人没有秀”的综艺。用纪录片的拍摄方式去做一个旁观者,保持它的一个纯粹。如果提前安排设计的话,他们完全丧失了主动性,我们丢掉的东西更是会多到超乎想象。

  比如,当时邓超来当嘉宾时,他们一起吃完午饭,男孩们就各自回房睡午觉了,邓超在院子中央大喊,“第一次录这样的节目,完全没人管了;你们这样内容会不会不够,我给大家跳个舞吧”。这样产生的效果其实非常好,这也是我们追求的。

  还有艺人们和周围农民相处的日常,也能够展现出真实的社会。既有热心农户会送蔬菜物资给艺人,也有村民比较看重金钱利益,完全没有因为远处有摄像机在、就收敛自己的言行。这些我们导演组都不会去干涉,因为无论是受到了帮助还是欺负,都是一个真实的社会。

  九派财经:种地确实很有价值,但如果没有这些情节冲突,会担心节目变得寡淡吗?

  杨长岭:最开始录制的时候,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,十个艺人每天弯着腰重复锄地、施肥,我也会很焦虑地想,“天啊,这段不够精彩怎么办”。尤其节目没播出之前,我们根本就不知道10个“偏素”的艺人进来后,观众到底对哪个感兴趣。

  但后来发现,超长拍摄周期也保证了真实,我们选择沉下心,用时间去换内容。随着后来养羊养鸡、挖鱼塘、建大棚等事件出现,节目内容也逐渐丰富,即使少年们休息个两天,对于节目制作损失也没那么大。

  九派财经:即便做了那么多准备,但在实际拍摄过程中,有什么状况是意料之外的?

  杨长岭:最意想不到的就是天气问题,去年冬天杭州下了十几天的雨夹雪。那时候,朋友圈都在说杭州下雪真美,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苦不堪言的。水渠堵住、农作物就会被淹死,5号农田又是鱼塘改造,现场特别泥泞。

  杨长岭:这个是真是毫无办法。原计划经过我们自己测试,排水工作可能会在15天左右完成,但最后十个少年花了一个多月,后续的工作很长时间也在跟天作对,其实农民做得最多的,就是看天。

  经历过这次后,真的发觉人在大自然面前很渺小。原来我们在城里工作,一天只看一次天气预报,进了地里后,手机下了5个APP,当你仔细看,会发现每个小时都在变,可着急了。

  杨长岭:想法是艺人提出的,导演组没任何干预或者引导,用他们的话来说只是简单地“通知”了我们。

  因为买种子、建筑材料各种东西,他们向导演组借了二十多万,得想办法把菜卖出去来还债。蒋敦豪他们为此做了很详细的功课,了解到如果想把菜卖给饭店、超市,必须要成立公司,才能给对方开发票、指定汇款账号、办理食品卫生安全证等。

  另外,注册的公司叫“10个勤天”,也是因为阴雨天对农业种植影响太大了,我们导演组会胸前挂牌子祈祷晴天,少年们也特别渴望晴天,希望太阳出来后能把田里的水晒一晒。

  九派财经:那公司目前有盈利吗?未来会不会通过直播带货打造“田间综艺”商业闭环?

  杨长岭:通过卖菜获取营收暂时还没有,现在少年们种的菜还不够自己吃。不过他们也在拉投资,已经有嘉宾已经给养殖、种菜项目投了钱,成为了合伙人。

  至于商业闭环这块,我们没想那么复杂。如果大家对节目关注度高了,6月份拍完以后,公司继续经营下去也是有可能,因为他们现在债务越堆越高,节目结束后,还可能还得通过卖辣椒酱来还债。

  九派财经:《种地吧》另一个主题是成长,在短短两个月里,你看到了少年的哪些成长?

  杨长岭:最直观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肤色、从白净变得黢黑,体力耐力变强了。比如,赵小童三天体重就从150掉到了140斤,他还高兴地说身体健康指数有95%。

  还有心态成长,原本他们和其他年轻人一样,都想着未来要当明星、开公司赚大钱,但面临着就业环境的问题,对未来都很迷茫。但现在,每个人都想的是:今天要把羊圈建好,月底之前要把大棚的蔬菜种满,看到农作物成熟收获就很满足了,完全不去想未来是否能有巡演、拍片,甚至也不考虑这个节目会不会受欢迎。

  这一点也和农民很像,他们需要脚踏实地、低头看着自己的土地和粮食。也因为姿态放低些,还能看到不少大自然赋予你的东西,这是以前在城里不会去关注的。昨天我还在地里的油菜叶上发现一颗类似水晶的东西,以为是小孩撒了一颗玻璃珠,直到用手去摸,才发现是雨后的水珠。

  九派财经:随着节目越来越受关注,不可避免会更多流量艺人来到节目做客。您会担心丢掉原本初衷吗?关于流量与真实问题,您是如何平衡的?

  杨长岭:现在节目已经录了100多天了,我们看到了观众的反馈,不像最初那么惶恐。未来即便是流量明星来参与,也不会刻意做设置,从而打乱种地的节奏。

  虽然现在网络有声音说我们剪辑有问题,这一方面是源于素材量太大了,另一方可能观众没太理解,劳动特辑(每周六放送的正片)是十个少年190多天的成长记录,时间线是绝对准确的,且只呈现种地过程和少年成长。但是随着节目热度起来,我们想着能够满足不同观众的需求,于是就有了周四的生活特辑,少年与飞行嘉宾的对话、做饭就放在周四。后续如果能劳动篇、生活特辑分为两个目录,亦或是直接把周四并入正片剪辑,时间线就特别清晰了。

  其实我们做的节目也很长时间了,知道什么东西有流量,但还是坚持不做刻意煽情,对部分真实发生的冲突,比如说少年脚被割破这类,别的节目可能会反复提及的点,我们全剪掉了。原因很简单,因为这是正常农耕生活的一幕,如果说一个农民手被划伤,大家觉得正常的话,我们为什么特意去拍。

  杨长岭:没想到能给业内带来什么,只觉得能有机会做一档创新节目,已经感到很荣幸了。但节目播了三期后开始出圈,让我们很意外。我们原本预期是在一个月之后,大家才会慢慢喜欢。因为种地,一身泥、一身汗地被观众喜欢,我们觉得这是节目最成功的事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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